清明·归真门墓园
    二零二五年,清明。
    宣城郊外,敬亭山麓。
    细雨如酥,將本就苍翠的山色浸润得愈发深邃欲滴。
    空气里瀰漫著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,间或夹杂著远处飘来的、若有若无的纸钱焚化的特殊气味。
    一片依山而建、略显古旧的墓园静臥在竹林深处。
    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被岁月和雨水打磨得光滑温润,两旁是排列整齐的墓碑,大多刻著“归真门第xx代弟子xxx”的字样,风雨侵蚀,部分字跡已有些模糊。
    竹观鱼静静地站在一片集中的墓碑前。
    他穿著一身素净的深灰色中山装,身姿挺拔,面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,乾净,俊秀,眉眼间却沉淀著远超外表的沧桑与平静。
    细雨打湿了他的发梢,留下细密晶莹的水珠。
    墓碑上,刻著一个个他熟悉的名字:玄璣、李芸、清风……
    岁月长河奔涌不息,带走了太多。
    故友、师长、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容,最终都化作了石碑上冰冷的刻痕,沉睡在这片他们曾经守护、也曾守护他们的山门之侧。
    没有太多的悲戚,到了他这个年纪,见证了太多的生死別离,情绪早已內敛如深潭。
    只有目光拂过那些名字时,眼底深处才会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,如同雨滴落入古井,漾开一圈圈无声的回忆。
    他想起了玄璣师叔的沉稳持重,在师祖凌清玄道化后,是他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归真门。
    最终在一次与境外超凡势力的衝突中,为护住门下弟子,燃尽生命,施展禁招,与敌偕亡。
    他想起了李芸师姐,那个外冷內热,將一生奉献给武道的女子。
    她最终將《鹤唳云体》推至前所未有的境界,却也在一次衝击极意境关卡时,未能抗住心神反噬,芳魂永逝。
    她走得乾脆利落,如同她的一生,从未后悔。
    还有清风,那个曾经憨厚耿直的守山弟子,后来成了独当一面的长老。
    最终在一次平息地方妖乱中,为保护平民,力战而竭……
    往事並不如烟,只是被岁月蒙上了灰尘,在这个特定的日子,被这清明细雨悄然拂去,露出清晰却遥远的轮廓。
    一把古朴的黑伞无声地移了过来,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落在竹观鱼头顶的雨丝。
    撑伞的是赵玉书。
    她的容貌,竟与数十年前在地下溶洞见到的人一般无二,依旧是二十许人的少女模样,明眸皓齿,气质沉静如水。
    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停滯了,唯有那双看过太多变迁的眼眸,沉淀著与竹观鱼类似的、深不见底的悠远。
    她没有说话,只是安静地陪著,如同过去无数个岁月一样。
    “雨大了些。”过了一会儿,赵玉书轻声开口,嗓音清泠,打破了一片寂静。
    竹观鱼微微頷首,目光从墓碑上收回,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。
    这点雨,对他而言,本就不算什么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墓园入口处,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,伴隨著少女清脆又带著点抱怨的嘀咕:
    “哎呀,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大了!奶奶也真是的,非要今天来……还说这里葬著祖上的故人,绕路也要来看看……地图导航都不好使的地方……”
    声音由远及近。
    竹观鱼和赵玉书同时抬眼望去。
    只见一个穿著时尚衝锋衣、牛仔裤,背著双肩包的少女小跑了进来,大约十八九岁年纪,梳著利落的马尾辫,脸上带著被雨水打湿的痕跡,显得有几分狼狈,却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灵动与朝气。
    她似乎是想找个地方暂避一下这突然急促起来的雨势,目光在墓园中扫视,最终落在了竹观鱼他们所在方向,这边有几棵老松,树冠如盖,能挡些风雨。
    少女快步跑了过来,站在松树下,拍了拍身上的水珠,长长舒了口气。
    她一抬头,正好对上了竹观鱼投来的目光。
    剎那间,竹观鱼向来古井无波的心境,猛地盪开了一圈剧烈的涟漪。
    像,太像了!
    那眉眼,那鼻樑的弧度,尤其是那双眼睛中透出的、带著点不服输的倔强和灵动的神采……几乎与记忆中那个雨夜,在宣城郊外小筑中,含笑递给他一碗薑汤的温婉女子——白小楼,重叠在了一起!
    恍惚间,时光倒流,故人重现。
    一句蕴含著复杂情绪的称呼,几乎是不受控制地,脱口而出:
    “白大家……好久不见。”
    他的声音很轻,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縹緲,仿佛穿越了数十年的光阴,轻轻叩问著过往。
    少女——白雨晴,明显愣住了。
    她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,困惑地指著自己:“呃……这位……小哥哥?您是在跟我说话吗?”
    她仔细打量著竹观鱼,確认自己记忆里绝对没有这么一位好看得有点过分的、气质还特別独特的“古风”小哥哥。
    “您是不是认错人了?我叫白雨晴,白色的白,下雨的雨,晴天的晴。不是什么白大家呀。”
    一旁的赵玉书目光微动,看了看白雨晴,又看了看神色间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恍惚的竹观鱼,心中瞭然。
    竹观鱼瞬间回神。
    眼底那片刻的迷惘与追忆如潮水般退去,恢復了惯有的清明与冷静。
    他嘴角牵起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带著歉意的微笑,微微頷首:
    “失礼了,白雨晴小姐,是我唐突了。”他语气温和,解释道,“你与我一位多年前的故友,容貌气质极为相似,方才雨雾朦朧,一时恍惚,认错了人,还请勿怪。”
    白雨晴恍然,爽朗地摆摆手:“哦哦,没关係没关係!原来是这样啊,看来我长得挺大眾脸的嘛!”她性格开朗,並未將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,反而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、说话却老气横秋的男生有点有趣。
    雨势渐小,由绵密的雨丝变成了稀稀落落的雨滴。
    “雨停了,我就不打扰你们扫墓啦。”白雨晴看了看天,从背包里拿出帽子戴上,对著竹观鱼和赵玉书笑了笑,“再见啦,两位……嗯,有缘再见!”
    她挥挥手,脚步轻快地沿著来路离开了墓园,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,充满了青春的活力。
    竹观鱼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小径的尽头,目光深邃,久久未动。
    “很像。”赵玉书轻声陈述。
    “嗯。”竹观鱼低低应了一声,收回目光,再次看向玄璣等人的墓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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