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新沭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灯火通明,人声嘈杂,叶小寧蜷在角落的长椅上,望著窗外缓缓驶过的火车发呆。
    这是他离家出走的第三天,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,只能在这个破旧的车站里暂时棲身。
    候车室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旅客,叶小寧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人群,最后停留在一个坐在他对面的老农民身上。
    老人约莫七十来岁,脏兮兮的头巾半遮著白髮,满脸沟壑般的皱纹,穿著洗得掉色的蓝对襟褂子和落满补丁的黑色裤子,脚边放著一个鼓鼓囊囊的化肥袋。
    他时不时紧张地摸摸胸前口袋,又警惕地四下张望,那惴惴不安的神情引起了叶小寧的注意。
    夜深了,候车室里的人依然不少,叶小寧刚要打个盹,突然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。
    他看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靠近那个熟睡的老农民,一只手悄悄伸向老人胸前的口袋。
    “住手!”叶小寧想也没想就喊出声来。
    小偷猛地一惊,恶狠狠地瞪向叶小寧,老农民被惊醒,下意识地捂住胸口,惊慌地看著眼前的情形。
    “小兔崽子,少管閒事!”小偷压低声音威胁道,手上动作却没停,猛地从老农民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。
    “那是我的钱!”老农民惊呼著扑上去,却被小偷一把推开。
    叶小寧一个箭步衝上前,抓住小偷的手腕:“把东西还回来!”
    “找死!”小偷怒吼一声,突然吹了声口哨,转眼间,三四个彪形大汉从不同方向围了上来,將叶小寧和老人团团围住。
    “还给俺吧,那可是救命钱啊……”老农民嚇得脸色发白,声音颤抖地祈求。
    叶小寧的心怦怦直跳,但他没有退缩:“把老人的钱还回来!”
    “还?”领头的壮汉冷笑一声,“你小子活腻歪了!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一记重拳已经砸在叶小寧脸上,他只觉得眼前一黑,踉蹌著后退几步,嘴角渗出血丝。
    紧接著,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身上,他只能勉强护住头部,蜷缩在地上承受著暴打。
    “別打了!求求你们別打了!”老农民哭喊著,试图上前阻拦,却被一把推开。
    剧痛席捲全身,但叶小寧咬紧牙关,始终没有求饶,混乱中,他看见那个小偷带著老人的布包,想要趁机溜走。
    “干什么呢!”一声厉喝传来,几个车站保安快步跑来,那群歹徒见状,立刻作鸟兽散,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中。
    叶小寧躺在地上,浑身疼痛,老农民跪在他身边,老泪纵横:“孩子,你没事吧?都是为了我啊...”
    留下的高个保安扶起叶小寧,这时一个穿著制服、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,他是车站的刘站长。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刘站长皱眉问道。
    高个保安简单匯报了情况,刘站长看了看满身伤痕的叶小寧,又看了看泣不成声的老农民,嘆了口气:“先送医务室。”
    在车站医务室里,医生为叶小寧做了简单处理,他的脸颊肿得老高,嘴角破裂,身上多处淤青。
    “孩子,你叫什么名字?家在哪里?”刘站长坐在病床前,语气温和了许多。
    叶小寧闭著眼睛沉默不语,没有回答问话。
    “那些人是车站附近的一个盗窃团伙,我们和派出所盯了很久,准备一网打尽。”刘站长见他不说话,继续说道,“你面对盗窃行为,能够挺身而出,很勇敢……”
    叶小寧依然沉默,手指无意识地绞著衣角。
    老农民也被高个保安带到医务室,他紧紧握住叶小寧的手:“孩子,谢谢你啊!那是俺刚卖完粮食换来的钱,准备给老伴看病的……”说著说著又要落泪。
    “老爷爷,您的钱……”叶小寧艰难地开口,声音沙哑。
    “老人家放心吧。”刘站长接过话,“刚才,保安抓住了那个偷包的傢伙,追回了钱,这就原封不动地交给您。”
    老农民接过失而復得的布包,千恩万谢,临走前非要塞给叶小寧一些钱,被他坚决推辞了。
    医务室里只剩下叶小寧和刘站长,窗外,一列火车呼啸而过,震得玻璃嗡嗡作响。
    “孩子,你不愿意说,我也不勉强。”刘站长俯身说道,“但是你这个样子,不能继续待在车站里,我送你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。”
    叶小寧想拒绝,但稍一动弹就疼得倒吸冷气,只好点点头。
    在医院里,医生给叶小寧做了全面检查,確认没有內伤,但需要住院观察几天。
    刘站长忙前忙后,为他办理住院手续,买来日用品,还特意从家里带来了鸡汤。
    “趁热喝吧。”刘站长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,“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,每次生病就吵著要喝我熬的鸡汤。”
    叶小寧接过鸡汤,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,和眼中充盈的泪水匯聚在一起。
    “想家了?”刘站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。
    叶小寧慌忙低下头,小口喝著鸡汤,温暖液体滑过喉咙,仿佛也温暖了他冰冷的心。
    “孩子,人们有时候会觉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。”刘站长在床边坐下,目光炯炯,“我年轻时也曾经这样。”
    叶小寧抬起头,有些惊讶。
    “是啊。”刘站长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,“二十多年前,我也离家出走过。因为父亲非要我接他的班当民办老师,而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”
    “后来呢?”
    “后来啊...”刘站长望向窗外,“我在外面漂泊了半年,做过工厂小工、饭店服务员,最后是听到母亲病重的消息才回了家。”
    病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输液瓶里药水滴落的声音。
    “见到母亲的那一刻,我才明白,所谓的自由,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,而是有能力守护陪伴自己珍视的亲人。”刘站长转回头,目光温和地看著叶小寧,“你今天的举动很勇敢,说明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孩子,但是,真正的勇敢不是逞一时之勇,而是敢於面对自己的责任。”
    叶小寧的睫毛轻轻颤动,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保温桶,心里涌起阵阵波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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